2016年7月21日 星期四

菲律賓民答那峨島漢密吉伊坦山記行 7/21 準備回台灣了,然後呢?

今天的行程是充滿等待和焦慮的。由於要把標本合法輸出菲律賓需要一大堆的手續,所以David很早很早就開始打好各方面的關係。把一隻標本合法輸出需要多少關卡?一堆。需要國立博物館昆蟲學人員的許可、動物學主管的許可、文化遺產單位的許可、行政單位的許可、還要有館長的許可。David其實很緊張,其實不是拿不到許可,而是你不知道會拖多久。所以這幾天他沒事就跟館長聯絡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只希望可以加速處理。據說有一個美國團隊花了一年半才拿到合法輸出許可,然後標本擺在菲律賓友人的冰箱中都快要壞掉了。

昨天本來敲定大概在早上8:45-9:00之間可以拿到,所以今天早上無法晚起床,就算昨天晚上喝酒喝很醉還是要早起。結果David頭痛,搞到九點才出發,等我們把所有行李拖到博物館的時候,已經9:30了。經過溝通,館方要求檢查每一隻標本,我們就再把所有的已經裝進行李的標本通通拿車來,讓昆蟲部門的人抱上去。其實,根本沒有人看的懂那些是甚麼,他們在乎的是一些我們不在乎的稀有種,例如一些特有的粉蝶。

本來以為頂多蓋蓋章印出來是半小時的事,我們一等等到中午12:30。許可還沒有發出來。中間在幹嗎?上網。但是這個博物館沒有wifi,大家的手機訊號都不太好,居然只有我的漫遊有一點用,就開放給擠在斗室中的大家打發時間。那我在幹嗎?把"後宮甄嬛傳觀後感之崔槿汐是誰的人馬"總共五集看完。要不然怎麼辦?

看完以後,許可還是沒有發下來,怎麼辦?這時候Perry說他最近在博物館的雜物堆裡發現一整本的菲律賓產蝶蛾手繪圖,不知道在甚麼年代畫的,也不知道是誰畫的?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畫的?但是畫功相當不錯,畫的很精確,甚至描繪了一些相當稀有的物種。如果是我,可能就會拿來做一下考據工作,然後開發一些商品,例如繪本、明信片、海報、T-shirt、杯子。但是Perry說,他們博物館沒有這種腦袋和打算,所以這麼棒的東西看起來就只能永遠躺在櫃子裏了。

因為大家等到有點發慌了,只好去吃飯。一走居然走到一個還算是豪華的購物商城,我想說隨便吃吃,因為我要趕飛機啊。我的班機起飛時間是16:55,也就是說我最好15:00要到機場才行。但是馬尼拉的塞車問題極度嚴重,所以如果沒有在14:00搭上計程車是不行的。

但是有些人好像忘了我有點著急,居然還在四處挑餐廳。好不容易挑了一間餐廳以後,光是討論菜單又討論好久,我真的有點慌了。他們還在點那種大家分著吃的菜,我隨便點一個套餐十分鐘就吃完坐在那邊像地縛靈一樣看著大家。等到其他人吃飽了高興了,靠北已經13:50了。一離開餐廳我幾乎是用小跑步的方式回到博物館,但是,重點是,輸出許可證還是沒有下來。

Perry人很好幫我跑了一趟樓上的辦公室問狀況,然後,等到他下來,拿著許可證的時候,已經是14:30了。他說要幫我叫Uber,結果他的手機沒電。我想自己叫Uber,結果訊號瞬間不見。David想要幫我叫Uber,結果他的手機訊號也沒有了。現在是怎樣?天要亡我嗎?

Perry見狀況真的不對,建議我直接拿著行李走出去叫計程車。結果,博物館門前大塞車,我們等了15分鐘沒有計程車。Perry也很緊張,建議我拿著所有行李,跟著他走過一整座大公園,看看公園後面那條路的車況是否好一點?

我們在快速穿過超大的公園以後,終於叫到車了。但是一上車司機就獅子大開口要求600披索。事實上應該只要200-250就夠了,他堅持不跳錶,要我加價,我後來殺到350披索他才願意開車。這真的是我很受不了的地方,就是坑殺遊客和不誠實。

我坐上車的時候,已經是15:10,我超級緊張,而且還大塞車。等到到機場時已經是15:40。正當我要下車時,司機又說他無法找零,甚麼鬼?他是要吃掉我的錢嗎?後來我不管了,丟10塊錢美金給他,我就走了。

每一個國家的機場都有很多關卡,這點要真的很小心,以免一肚子氣。在菲律賓要進機場前,護照和機票(訂位紀錄)都要印出來拿在手上才能進機場。一進去就要把所有行李掃描一次,然後再去辦理報到。報到完以後就是證照查驗,查完以後還要再檢查一次行李。

總之搞定了,登機了,吃了很隨便的飛機餐,然後回到台灣。

其實這次去菲律賓讓我有很大的感觸,台灣和菲律賓這麼近,台北飛馬尼拉不過一小時40分,但是台灣和菲律賓對彼此之間的理解與了解卻非常非常少。菲律賓對台灣人來說就是一個輸出勞工的地方,也不是度假的首選,而台灣對菲律賓來說是一個和中國一樣的,會欺負人的華人社會。我們會接觸的都還是科學家和大學教授喔,已經算是同溫層了,但是你還是會發現很多很多的不瞭解。例如南島民族起源於台灣本島的原住民一事,對身為南島民族的]他們來說是聽也沒聽過的。但是台灣或許也無法了解菲律賓是一個在文話、語言、種族,與歷史上多麼多樣複雜的地方。這個群島的住民本身就是多次從不同地區移居過去的,有原住民,有早期移民,有晚期移民,被西班牙長期殖民,被美國殖民,被日本佔領,也歷經強人統治。菲律賓常用的幾種語言也多半受到西班牙語、美語、馬來語、華語和其他語言的影響,所以這種文化多元的現象和台灣事非常類似的。所以我們和這個距離最近的鄰居,有如此多的共同的對話基礎,但是似乎把對方當空氣呢?為什麼?

那天演講完,研習會結束,還有今天離開博物館的時候,幾位菲律賓朋友都緊緊握住我的手說,"很希望你再回來看我們,我們是朋友"。博物館的朋友也問我,有沒有任何可以和台灣合作的研究機會?其實如果我有足夠的經費,我也很想。但是除了學術上的各取所需,我覺得很多合作關係還是有很多基於同理心、互相幫忙、互相學習的友誼成分吧?我不知道我能做到多少,但是希望不要一回台灣,被一堆雜事淹沒以後,又一切回到原點,化為烏有,只剩下冰箱或酒精中的樣本和採集過程中的回憶了。

2016年7月20日 星期三

菲律賓民答那峨島漢密吉伊坦山記行 7/20 全英語上課整天像北七

7/20

David訂的旅館是一間Airbnb,其實就是日租公寓,沒想到如此高檔,在34層的高樓。不過繁華的大樓下面整個都是風化區,充滿了皮條客還有行乞的人。房間還可以,雖然我睡在沙發上,但是這是我自7/12日以來第一次睡在軟硬適中的床上,只是頭疼的厲害,頭風發作了,好苦惱,應該要帶明通止痛丹來的。

David前幾天和我下山時坐在機車後座結果小腿被排氣管燙傷,然後從昨天起就開始變得超痛。我開始想一些最糟糕的後果,肉燙熟?蜂窩性組織炎?嚴重感染?然後講到一半就要送醫院?我問他,如果講完以後無法站立怎麼辦?他說那就送他去醫院。所以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萬一他要去醫院,我就要想辦法送一個近190cm的人去醫院。

早上七點醒來以後,他說好像沒有昨天晚上那麼痛了,聽起來就有點放心。整理一下我們就準備出門去博物館了。

先說一下整件事情。David和大多數東南亞國家的保育與科學機構都有一些交情,他和菲律賓國家博物館的館長在澳洲時就是舊識,這對他在東南亞的樣本收集工作有非常大的優勢。他為了ButterflyNet這個龐大的跨國際化(我們也是其中的一個成員)到處收集可以抽出好DNA的蝶類樣本,當然包含自己採集的。由於菲律賓國家博物館的許多團隊擁有許多保護區的採集許可,所以如果有這個博物館的幫忙,我們就能順利進入保護區,在互惠的情況下取的我們需要的樣本,而且拿來合法的樣本輸出許可。既然馬尼拉這邊幫我們打點了很多細節,那麼請我們弄一個演講和workshop也不為過。一來是促進交流,二來是交朋友。

菲律賓這個博物館的規模很大,建物也很大,但是歷史不算是非常長。基本上是美國殖民時期才形成的,然後自然史的部分則是近年來重新建立,因為先前殖民時期的收藏幾乎全數毀於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轟炸。館長的產生是有一個類似遴選委員會的東西,但是是由總統指定的,至於總統要讓誰當館長,就要看總統喜歡誰,政治人物喜歡誰,然後被屬意的人選本身是否是個科學家?是否具有能夠周旋在政治人物需索的特長。現任館長已經當了六年,但是新任總統還沒有決定是否讓他繼續當下去,所以,就是再看看。

博物館內部其實很簡陋,研究人員的空間很狹小,但是我們在很多窮國看過很多研究人員都可以在很艱苦的環境下做出很不錯的研究,所以我不覺的辦公室簡陋表示甚麼。我們也見過了很多空間龐大儀器新穎,然後甚麼鬼東西都沒做出來的燒錢計畫吧?

今天的重頭戲就是早上演講,下午是工作坊。據博物館的人說,他們第一次辦這樣的活動有很多外地人不遠千里而來,覺得很興奮。


好,我的第一個重頭戲來了。早上開幕前,我去上廁所,然後,沒有水,沒有衛生紙,然後連洗手檯都沒有水。各位想知道我怎麼香噴噴地走出來嗎?可以私下問我。據博物館的人說,因為沒有錢所以有限水,早上九點半之前都沒有任何一滴水。堂堂國立的博物館也如此節省。

今天早上的演講分別是David、我和Krushnamegh講三個有關聯性但是不一樣的主題。David先談菲律賓的地質歷史和生物相形成的關係,我們為什麼來菲律賓做研究,還有我們目前已經進行那些研究。他的目的是想要引起學生和博物館人員的興趣。然後我談日行性蛾類還有牠們的化學防禦,最後Krushnamegh談蝶類的擬態。

其實我們也知道大多數的人都是被學校和博物館動員過來聽的,大家也都坐得直直的,和我們的seminar好像喔。如果問"有沒有問題"?也是一樣沒有問題,或是會瞬間出現奇怪問題,例如有人舉手問:"你們研究蝴蝶效應嗎?" 不過我們本來就沒有期待接收到很深入的問題,只要可以引起興趣就好。 

我在這個場合倒是遇到不少在FB上認識的人,還有一個法國的訪問學者也在場。聊聊之後發現我們彼此共同認識的人還不少,也算是開了話匣子。

下午的workshop分成三部分,Krushnamegh談大型標本製作,我談小型標本處理和DNA樣本的問題,David談線上資源。說到這個,我就覺得台灣做了一大堆的東西,我們有很多其實還不錯也實用的網站,但是雙語化工作做的很不好,所以別人不管怎麼google都找不到我們,也削弱了台灣在學術與教育上的國際影響力。我們也有很多很好的本土研究儀器商,但是網頁一樣沒有很好的雙語系統,所以連鄰國都不知道。如果中研院、特有生物研究保育中心、科博館等大型機構的資料庫網頁都能徹底雙語化,其實對於台灣的能見度事非常有幫助的。

因為昨天晚上很晚才到馬尼拉,早上又很早就起床,其實今天整天精神狀況都沒有很好,卻還要笑笑陪大家拍照,都沒有臭臉,我好敬業喔~ 

整個活動結束以後我覺得,學術意義雖然不算太高,但是有交到朋友,有受到尊敬,也有學生表達想到台灣的學校看一看的意願,也有研究人員覺得真的可以和台灣合作。我覺得這樣也就可以了。

晚上要幹嗎?David提議去小酒館吃飯。本來想要等博物館館長一起吃,但是他因為公務繁忙無法前來,所以大家就一直叫調酒,偶爾叫一點食物。其實我在這樣的場合通常會顯得很安靜,因為我沒有辦法一直聊垃圾話。但是但是,這種場合超重要啊~ 如果不加入,你根本不知道原來有那麼多學術界的大咖互相討厭,互相排擠,互相阻止別人文章發表,互相阻擋別人的研究計畫,然後有那麼多的神經病。這種場合一定要參加,如果不知道這些鳥事,你踩到別人地雷都不知道,那好可怕。

喝完酒以後,大家都醉醺醺的,David回到飯店時還說:"喔,怎麼會有兩個電梯啊,真的好方便喔"。就整個不知道在幹嘛。他跟我說他要回房間整理行李,但是我看到他一進房間就倒了。我呢?快點睡著比較要緊,早上又要早起呢。

喔對了,我知道有人對菲律賓國家博物館的logo是甚麼有興趣。這個來歷是這樣的。菲律賓其實是一個種族大熔爐,有非常非常非常多的民族,語言,還有民族播遷歷史。這個符號是來自於它佳祿語的貝巴因文字(Baybayin)。貝巴因文字在西班牙人殖民前還被使用,但是菲律賓被西班牙長期殖民以後這種文字就消失了。而這個符號來自貝巴因文字中代表"傳承"(Heritage)的字Pamana的首音節Pa。

2016年7月19日 星期二

菲律賓民答那峨島漢密吉伊坦山記行 7/19 下山了, 俗事也回來了

2016/07/19

今天要離開Hamiguitan了,有沒有離情依依?沒有。想不想再回來?可以,但應該不會很快回來,因為路太難走了。

身在台灣的我們其實要覺得很幸福,因為台灣大多數的山區都有山徑、產業道路、公路,而且想去哪就去哪,路再怎麼難走其實也不至於找不到。所以對於我們這類經常在野外做田野調查的人來說,有這麼發達的道路系統是很棒的,但是這麼多的道路系統所付出的代價當然就是山區的土石流、崩坍、水土保持敗壞、不當產業上山,還有種種開發的代價。

東南亞的山區多半沒有這樣的系統,原因很多。台灣之所以會有,其實是因為這些道路系統多半建築在清末由漢人與原住民所開闢出來的山徑,然後日本人在台灣「理蕃十年」期間再根據這些體系延伸擴展道路系統,以便加強控制山區的資源與原住民。但是東南亞沒有這樣的歷史。原住民會被驅趕,但是不會有道路是為通往原住民部落­而建造(除非那個地方有甚麼了不得的資源,例如藥材、茶葉、木材)。但是多數山區道路都是以極具破壞性的方式來施工,所以在東南亞,就算山區有甚麼道路,路邊根本上也不剩甚麼森林了。

台灣還好「富得早」,要不然大概也是會繼續靠山吃山吃到倒。

早上大概五點多大家就紛紛起來整理行李,但是其實我們大概十點才會下山,我在昨天就已經把所有東西整理好了,所以可以繼續呼呼大睡,好整以暇地做我的事。我就在想,如果下次還要再來這樣類型的山區,我一定要記得帶的東西有:一個好睡的小枕頭,一個好睡的小枕頭,一個好睡的小枕頭,這真得是太太重要了。另外還要帶一個充氣式的睡墊。耳塞是一定要的,要不然天天都要為了蚊子的嗡嗡聲睡不著實在是受不了。

好了,九人座小巴總算來了。但是學生就是學生,總是要想辦法在離開前自拍,招式和台灣學生也差不多,比Y,跳起來,擺pose。其實很可愛。一路上她們繼續開心唱歌,感覺不太像科學研究團隊,比較像國小遠足。不過也幸好有她們一直唱歌,才能渡過從山區回到機場漫長的旅程。

和那些學生在機場道別的時候,我們分別送她們一些禮物。我能想到的就是把屏東林管處做的可愛小物給他們,她們當然很開心啊。但是你知道嗎?當哈佛的研究生送她們每個人一件哈佛的T-shirt時,她們就跳起來了。靠,如果我送她們中山大學的猴子T-shirt,會跳起來嗎?學校的知名度真的是高下立見啊~ 但是David真的很會做人,他看到那個態勢,就馬上說「這些是我們每個老師一起送的」。看吧,這個就叫「會講話」,要多學學。如果今天我負責海外招生,應該會大失敗吧?人家都能提出「菲律賓學生有甚麼獎學金可申請」的願景,但是我們應該很難開出夠多的英文授課課程。把講中文的學生教好再說吧,別想太多。

好了,回到機場以後,網路就順暢了,馬上就把自己拉回「俗務」之中。下學期的課務、研究計畫的問題、經費的問題、法案的問題、論文發表的問題、還要預約醫生去看報告的問題,通通回來了。沒有網路的時候好想念這些鳥事啊,現在真的讓我回來了,卻又覺得好煩人。

達沃機場很小,本來以為很快就可以登機,但是因為馬尼拉機場跑道損壞,所以飛機整個大延誤。原定五點多的飛機到七點還沒有動靜。就只好盯著候機室內的電視看。

說實在的,每次到東南亞,不管是任何國家都有一種感覺,電視劇裡的,廣告中出現的永遠是很白很白的,不存在常民生活中的人。菲律賓的一些旅遊節目和台灣也有點像,就是以「白白淨淨的都市人為出發點」的獵奇與窺探。菲律賓有超過7000個島,所以只要有人住的島,都應該會有很多有趣的文化 (雖然菲律賓被西班牙長期殖民,又被美國殖民佔領過),不過我覺得主持人穿得美美白白的要一群光著上身的「某小島居民表演吃某種東西」造成哪種「因為落差形成的趣味」讓我覺得有些怪異。

好吧,希望今天能順利到達馬尼拉。

2016年7月18日 星期一

菲律賓民答那峨島漢密吉伊坦山記行 7/17-18 台灣最美的是零嘴


2016/07/17

早上處理完那些鹹魚的問題以後,David請那四個學生幫他抓蝴蝶。其實對那些學生來說,這就是一個出遊的機會啦,也不需要非常認真,更何況很多在樹冠上飛的種類用短網是不可能抓到的。所以四個學生就開始晃了。看到他們那麼開心我也很開心。

在問過挑夫以後,我們確定今天會有騎車的人上山,我們可以請他們載我們下山。天啊,這表示我要重新接觸文明世界了嗎?外面的人會不會欺負我們?他們聽得懂英文嗎?我們會被抓走嗎?(三八)

在討價還價之後,我和David花了400披索請兩位當地人載我們下山找手機可以收的到3G訊號的地方,然後再載我們上山。被載不是問題,但是,那台機車的腳踏板是壞的,所以我就這樣兩腿懸空至少半小時,肌力好重要啊~(得意)。

總算到了一個地方接近Tibanban,挑夫幫我們問過以後確認一家小商店有無線網路,居然還有供餐這是怎麼回事?我們和文明接軌了嗎?

簡單點了一個水煮牛肉湯(喔超好吃)、炒苦瓜(喔喔超好吃)、當地野菜燉豬肉(喔喔喔超好吃)再加一碗白飯,再配免費無線網路就很開心了啊。

這家小商店的網路其實也不太穩定,時有時無,讓我有些緊張。我們跟挑夫說我們需要四個小時上網,然後再過來接我們,但其實前半小時我們甚麼都連不到,後半小時是連上了但是無法開啟。後來再吃一碗牛肉湯以後居然就順了耶是怎樣。

知道嗎?連上網路以後,我真的懂甚麼叫做Nokia connects people (是的我的手機是Nokia)X-Men的天啟啊,還有寄生獸裡面的米奇,都是瞬間在連上線通曉天下事對不對?對,就是那種感覺。讚數出現了、朋友還在、學生和助理都在線上,一切都沒變。重點是,一週沒有看台灣新聞,我一點都不認為有甚麼不對勁的地方,因為大多數的事只有三天的熱度,等到有更多的事件出現以後,之前的事情就不會有人再談了。就算要爬文都很難不是嗎?就算爬了又怎樣?一切如常。

一週沒有上臉書人生會有甚麼改變?我覺得有耶。第一,會關切你的朋友還是會關切你;第二,會專心完成一些一直無法專心完成一直被打斷的工作;第三、把好幾篇一直沒有看完的paper看完了;第四,你會花多一點時間面對面和真人說話,而不是某個網路人格。尤其是需要重新整理時間分配的時候,嚴格限制自己上臉書的時間是非常重要的。

短短幾小時上線,把該回覆的信件回一回,應該要交代的交代一下。然後就要回到山上去了。有時候想,怎麼會把自己搞的這麼忙呢?真想去上班,下班就下班的生活。那天看到我退休的前老闆在路邊買刮刮樂,感覺好愜意。

回山上的路上,看到山下有些小商店在賣一些給觀光客的紀念品,但是都是很一般般的東西。甚麼叫一般般?就是T-shirt、明信片,還有和當地一定沒有關係的東西。這樣的東西在台灣也超多的不是嗎?有時候不知道究竟是觀光客就是愛這些?還是我們的觀光只能做到這樣呢?我記得有一次去祕魯開會,當地小孩拿一堆所謂當地藝術家的作品來兜售,但是一看就是商業化的產品,所謂的畫家畫的東西居然通通不是祕魯當地的生物,而是顯然臨摹自網路上的桌布圖案,例如北美洲的鳳蝶啦,非洲的犀牛,這真的非常古怪。我們在這個保護區週邊的小商店也看到這樣的東西。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當地人要靠觀光賺錢,真的要讓觀光客帶走的是甚麼?他們可以換成現金的商品又是甚麼呢?我換一個方式問好了,假設翡翠水庫食蛇龜保護區周邊有當地人要賣紀念品,大家會想要買甚麼?你明明又不能跑進去看食蛇龜(就好比這邊的菲律賓食猴鷹一樣),為什麼要去?又為什麼要買紀念品?

這是我們留在這邊的倒數第二個晚上,所以大家似乎開始更有話聊了。Krushnamegh到處問人要不要喝威士忌,我看他已經問了三個晚上就說「好」。我們幾個都是大學教授,所以聊來聊去不外乎就是「研究方向」、「有幾個學生」、「經費是否充足」,還有「工作是否好找」。印度人說,他有7個博士班學生,然後經費充足,國家給博士班學生全額的獎學金,所謂的全額就是讓他們領相當不錯的類似薪資的東西,當然不能無限地念下去,而且如果沒有在畢業前發表在很好的期刊上就拿不到學位。我覺得聽起來很棒,這才是讓真正有學術潛力的人進入學術研究工作的途徑。但是台灣喜歡搞齊頭式平等,你有我也要有,弄不清楚不同職場與專業的需求,搞到門檻低的工作的薪資低的不像話,門檻高的工作的薪資也一樣低的不像話。大學和研究所太多,學位浮濫,論文品質下降,大家都痛苦。好煩喔,每次出國聊到這個都覺得超差勁。

我覺得追求卓越的前提是人要生存得下去,所以我一向不收沒有學術傾向、其個性也不太可能可以在學術界留下來的學生。但是碩士呢?如果只想念到碩士,我覺得還是可以做一個可畢業的,問題本身有趣的,規模不要大的題目。快快畢業然後出去找工作,有閒暇的時候做個網拍好了。真的很煩,但這恐怕就是這個年代的樣貌。年輕人如果沒有有一點積蓄的爸媽的幫忙,要怎麼過下去?生小孩?那膽子真的很大。反正我覺得台灣把自己搞砸了。然後我們都是台灣的一份子,也沒甚麼好切割的。

David也說美國NSF的經費也下降了,但是他們再怎麼下降還是比台灣強啊。我們之所以會到菲律賓採樣是因為有一個ButterflyNet的大型國際合作計畫,光是David從紐約到越南、菲律賓、泰國、台灣的機票,包含同行人員的機票、行李托運費用、吃住、車資、挑夫等費用,他通通都能支出報銷。沒有花到自己一毛錢。幹他爸的為什麼我們在台灣做任何計畫,不管是科技部、農委會或地方政府的,都是這個不能那個不能,然後搞到只要一做田野研究,每一個老師都在花自己薪水的錢,真的是幹他爸的。這還不包含研究室工作(還有做失敗的實驗)的花費喔~

越寫越氣。

2016/07/18

自從昨天下山找一家網咖把俗事交代了一下以後,我就沒有再夢到甚麼輔仁大學女生之類的怪夢,但是開始出現更煩的夢,也就是有人不斷地跑來問我「外來種和入侵種有甚麼不同」?我叫他自己去google,他說他不會,我就生氣了。接下來我就開始等公車,等著等著,六點就醒來了。

這邊的白天相當炎熱,但是卻不會很濕熱。就算是下過傾盆大雨室內還是乾乾的。浴室也一樣,晚上每個人用過以後超濕,但是早上起來一樣是整間乾乾的,其實還OK。每天用洗衣粉稍微把穿過的衣服洗過以後,隨便擰一擰掛在屋外,至多兩天就會全乾,所以不會有帶一大堆臭衣服的問題。

昨天下山時發現垂直高度頂多差個100m,植物種類的差異就非常大,所以我今天決定往更低海拔的方向走。

一路上的破壞其實相當嚴重。這個地方明明是野生動物保護區,但是一出遊客中心,左右卻有大量的原始林被剷平,原因是甚麼?有人要在這邊蓋「超大尊的聖母像」,原來這種事不是只有台灣才有啊,聽起來好令人欣慰。

走下山比想像中還要遠還要吃力,好不容易走到最近的小村莊時,卻引來一堆小孩子圍觀。這個小村落基本上維持著自給自足的山區農業生活,但所謂的山區農業也就是把熱帶雨林砍掉以後種可可椰子。但是我並沒有在當地看到當地人大量食用可可椰子的跡象,所以這些可可椰子比較可能是種來讓人收購拿到城鎮去賣的。不過那個一山又一山的可可椰子幾乎就把低地森林還有山區的龍腦香森林給毀掉了。那為什麼中海拔以上的森林沒有被毀呢?應該是因為缺乏大量的水源,坡度太陡,土壤化育不佳的關係。我也看到這邊有人種咖啡,也在兜售咖啡苗,可是啊,咖啡的最佳生長環境應該是近似雲林(cloud forest)的地方,也就是說,如果要良質的咖啡,就是要破壞中海拔的森林。有人不是說現在有一些咖啡園的耕作對環境是比較友善的嗎?我不知道耶。如果一個地方長期種咖啡,那麼若週邊的次生森林的樹可以長進來,那也必然就是一些先驅植物,甚至會是入侵性的植物。

經常被拿來當成環境監測指標的一些生物,例如部分鳥類、哺乳類、小型爬蟲類,其實對植被品質不盡然那麼敏感,頂多只是與遮蔭、食物的多寡有一些關聯。真正和森林品質還有植物多樣性最有關係的還是專一性的植食性動物吧?但是我很少看到專一性植食性動物被拿來使用在農業環境的監測上。

走下去還算快,走回研究站卻讓我走到快要死掉。如果是個坡度很大的上升坡也就罷了,連續好幾公里的緩坡其實最累人,停下來也沒有休息的感覺,繼續走也走不快。

還是說,我真的老了?

那個哈佛學生是素食者,所以今天中午大家就通通陪他吃素。他有點可憐,這邊每一個PI都帶了筆電工作,那四個跟著來的大學生可以聽音樂唱歌還有幫忙採集,但是他的研究工作是收集食蟲植物 (也就是豬籠草) 消化液還有測量pH值。所以他的工作其實在第2-3天就已經結束。他不懂其他東西,也沒有其他話好聊,常常看他一個人坐在那邊發呆,有點可憐。但我其實很想跟他說:「大哥你可以洗一洗你的每一件衣服嗎?又臭又酸又是體味,回程坐你旁邊我可能會死掉。」(其實洗一洗,大概半天到一天就乾了,但是他不知道為什麼不洗,而且在這麼熱的天氣還要穿著長袖我的天)

今天要吃在這邊的最後一頓晚餐。吃甚麼?把剩下的東西煮完。義大利麵、米,番茄醬,還有絞肉。番茄醬很不錯,義大利麵很好吃,但是沒有料。絞肉吃起來有點令人困惑,所以我只吃了三口,然後多吃一碗乾乾的白飯來填胃。好吧,繼萬歲牌系列還有苦茶糖以後,我的大祕寶要拿出來了,新東陽的原味牛肉乾。

你們知道嗎?我把那包東西拿出來的時候,大家那個興奮又說好吃的樣子,都讓我覺得台灣快要加入聯合國了(至少有美國、印度、菲律賓和多明尼加的四票)。然後我偷偷聽到他們說:「看起來台灣是一個充滿美食的地方」。

我也覺得台灣的東西還不錯吃,很多國家的口味都有,也還可以吃到地道的,但是,台灣是不是只剩這個啊?聊政治?聊學術?聊教育?聊薪資?聊前景?聊年輕人?聊社會氛圍?感覺都鳥鳥的。20年前我大概還會說台灣的生態保育工作開始上軌道,但是現在我完全不敢說了。因為整個政府組織體系就是看到鬼。煩啊~

我已經把行李整理好了。今天會是最後一次睡在瓦楞紙板上,最後一次睡在蚊香旁邊,最後一次睡在填充內褲和襪子的購物袋(當枕頭)上。把腳上的黃泥洗一洗,把溯溪鞋洗一洗,把登山鞋也洗一洗,整個人弄得乾乾淨淨的,好像要被檯去坐缸一樣。我要睡了。


喔對了,和一大群人住最大的風險就是,有人永遠會把廁所和浴室弄得一團糟。

2016年7月16日 星期六

菲律賓民答那峨島漢密吉伊坦山記行 7/13-17 沒有手機訊號的日子

2016/07/13

充滿焦慮的一天。

網路斷斷續續的,很難在早上出門之前寫完一個期中報告還寄回給助理。早上九點出門以後,就一路睡,因為頭疼的厲害。從瓦倫西亞到漢米吉坦山中間長達九小時的車程,都是昏昏沉沉的。中間都在擔心報告交不出去,好不容易連上網路也只有五分鐘的時間。傍晚六點多到山下時,我徹底死心了,因為當地警察說他們只使用無線電,那個地方連手機訊號都沒有,更別說使用手機上網了。

好了我死心了,決定過幾天沒有辦法和外界聯絡的生活。

整整九小時的車程其實非常無趣,所以同行者的扭曲人格通通跑出來了。只要有人下車去尿尿,就會有人說「他會不會在廁所摔倒?」只要有人去市集買個東西,就有人說「感覺很危險,會不會被綁架?」「但是他那麼大隻要用甚麼裝?他的身體夠柔軟嗎?可以摺起來嗎?」

反正大家都開始變得怪怪的。

總算到了研究站,外觀很新很新,但是一看裡面是空的。我拿了一個30kg的行李箱,在超容易滑倒的林間步道上走了半小時才到研究站,也就是晚上睡覺的地方,其實有點小虛脫。這個故事告訴我們,重訓的成果就是奶變大了,但是不表示比較耐操。

一進到研究站,已經有好幾個研究團隊的人在這邊進行好幾天的樣本收集工作。有魚類學者、兩棲爬蟲學者、植物學者,等等等。所以那種狀態也就是我們在台灣很熟悉的。門口一定有一堆登山鞋、溯溪鞋、一大堆的泥巴。然後一進到室內,地上通通都是整理樣本所留下的土。大家都有睡袋,或是睡在瓦楞紙版上。

有趣的事來了,我不知道這個地方是沒有床的,要打地鋪的,要自己帶睡袋枕頭的,所以接下來這幾天有趣了。同行的幾個學生很好心幫我找了硬紙板,然後我沒有枕頭,只好拿自己帶來的衣服墊一下,也沒有被子可以蓋,也沒有枕頭可以夾。好吧,接下來幾天辛苦了。兩個印度人裝備齊全,一下子就蓋起一個雙人帳篷,就像一個印度小宮殿。那我怎麼辦?

時間來到晚間九點,大家都還沒有吃飯,主要原因是已經在這邊工作幾天的團隊已經在吃了,而且吃完以後還要聊個天,為了禮貌起見我們不好意思進去煮。好不容易等到九點,他們聊完了,我們才進去煮。

研究站中有一位挑夫人很好,自願幫我們煮晚餐。他不知道哪裡找來的野菇,和洋蔥還有白菜切絲煮一煮,變成一到很好吃的菜。再燉一個豬肉,配飯就可以了。這頓飯我吃的好珍惜,因為真的很餓。

我聽到外面有人在問「is he Chinese?」還好同行的學生說「no no he is Taiwanese」。菲律賓與中國為了南海議題吵的不可開交,台灣也牽涉其中,但是顯然菲律賓官方長期以來並沒有讓學生了解到台灣不是中國的一部分(至少中華人民共和國沒有統治過台灣),所以乾脆就趁這個機會和那些學生談談台灣與中國的複雜關係。然後,他們瞬間發現南海問題不是那麼麻煩,然後民答那峨叛軍的問題,也相對沒有那麼複雜。

洗澡的地方也很克難,兩塊木板圍起來,山上接下來的水,就洗了。還好空間算大,洗完澡還可以做200個伏地挺身才走出來。我有病我知道。

David問我:「期望在這個山區看到甚麼?」其實我沒有特別的期待,因為我真的不知道會看到甚麼。不過傍晚走上山時,看到滿山的芒萁、八角,看起來就台灣任何一個低海拔稜線,我心裡大概有個底了。 

接下來還有好幾天,不知道會發生甚麼事,不知道氣候如何。反正就靜觀其變吧。

順道一提,我覺得出門帶一堆零嘴是可以促進國民外交的。同行的人都在嫌一些路邊買的小零嘴不好吃,吃起來怪怪的。我隨手在學校旁邊99元店買了一堆萬歲牌XX果,大獲好評。感覺超級有面子。

這幾天甚麼訊號都沒有,我想我可能可以把新書寫完(真的假的?)

2016/07/14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睡著的,早上就在右肩痠痛的情況下起床了。我知道我應該起床,但是又不是很想起床,因為外面的太陽已經非常大了。

在熱帶地區工作其實應該是要早起的,因為如果起的不早,那麼當氣溫太高,艷陽高照的時候,甚麼昆蟲都會躲起來,你看也看不到。

結果果真如此,等到大家都願意出門的時候,已經快要九點了。太陽非常毒辣,出去不要走十分鐘就已經滿身大汗。

其實比較惱人的倒不是太陽的毒辣,或是身上一堆裝備,而是所有的小徑都很濕滑。這個的地方的土有點類似林口那種紅土,但是又沒有那麼紅,因為植被裸露和下雨沖刷的關係,走在地上就像是走在剛被水抹過的黏土上。我的行進動作很慢,因為我超愛怕摔跤。自從2002年在廣東摔了一跤以後,我從此就開始出現頸椎和脊椎的諸多病痛,如果再摔一次我大概就完了,而且我已經比2002年的時候老了整整14歲。

今天早上走的小徑其實不是往山區高處走,而是走錯了,走到住在裡面的一戶人家。沿路上大多數的原生森林都砍掉了,而且可能還是因為火耕的關係砍掉了,但是還好,我還是意外地找到我想要找的材料,還算是開心。

然後我就想要下山了。

回到研究站以後快點去洗一個冷水澡,甚是開心。吃完Perry煮的午餐以後,我就開始昏睡。下午進步了,我借了一個睡袋來靠著,但是脖子還是不舒服,反正我已經因為落枕常常覺得暈暈的。

David從外面回來以後,跟我說了一個令人興奮的提議:他想要請人騎機車載我們下山到有手機訊號的地方去上網,然後完成一些事情。天啊聽起來好棒啊。這樣我馬上就可以把報告交出去了啊~ 結果開心沒有多久就傳來:今天沒有人騎車上山的噩耗。

好吧。我知道報告一定無法如期交出去了。

今天研究站中有一半的人離開了,所以整個空間就變得比較清爽,但是也沒有真的比較好。因為可用的空間是有限的。我只好挑了一個被兩張辦公桌夾起來的空間睡覺,我直覺認為我會打蚊子打不完,慘。

明天呢?明天據說要上高一點海拔的地方,然後六點多就要出門,晚上還要紮營在外面,是個大挑戰。我光是想到一整天流汗所產生的酸味我就快死了。所以我一定會帶一件衣服去換,然後還會帶一條濕毛巾去擦身體。

雖然做田野調查是辛苦的,但是如果可以香香的,我還是會想辦法讓自己看起來很乾爽的。

2016/07/15

今天早上六點半就起床了,右肩疼痛的問題比較舒緩了。David想要到高海拔去,而且在高海拔處紮營,但是我覺得頭有點痛,在加上我其實想要花點時間採集低海拔的物種,所以就開始和David分道揚鑣。

其實今天天氣不是很穩定,果然在David他們出發不久,就開始下大雨。其實我覺得到高海拔去採集不錯,問題是我們沒有燈具,如果沒有燈具其實我不知道漫漫長夜我要怎麼度過,我還不如留在有燈光的地方採集比較妥當。

早晨依舊是昏昏沉沉的,等雨停了以後出去走走。但是路況和天氣並不是那麼理想。遠遠看到一棵樹開了花,本想過去撈花,結果旁邊一個階梯卻封起來,只好作罷。

因為下雨,就開始和馬尼拉國立博物館的研究人員聊天,原來他們是到這個保護區來進行入侵性植物監測的。一問之下,他們監測的入侵性植物和台灣的差不多,大花咸豐草、馬纓丹、長穗木,就是這些東西。但是我問她們:監測半天要幹嗎?他們也不知道,覺得政府願意給錢讓他們監測也就夠了。反正提到入侵種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就是了。不說了。

上山到現在已經是第三天,我很訝異地發現菲律賓人不知道南島語族的起源在台灣,然後也不知道台灣有個蘭嶼,上面的達悟人和菲律賓巴丹群島的原住民是有關係的。反正這些都可以拿來當聊天的題材,要不然每次出國都在解釋台灣與中國的複雜關係,覺得好煩。

對了,還有水果。水果是一個聊天很好的哏。大家都是生物學家,但是似乎不太在乎蔬果的起源,前幾天在車上,哈佛的研究生分不太清楚龍眼(Longan)、荔枝(Litchi)的差別。我從發音和種植歷史又講了一遍。雖然我覺得不太有趣,但是遇到天候不佳的時候,那是一個可以殺時間的好辦法。

每天中午都是Perry掌廚。其實我也不知道David是否告訴他要幫大家煮飯,但是Perry本身是個研究人員,卻幫大家煮三餐,我倒覺得很有意思。因為在山上沒甚麼肉吃,所以通常都是麵條、肉醬、或是蔬菜果腹。這個時候我又有一點得意了。出發前買了幾包新東陽的原味牛肉乾,然後在大家很餓的時候拿出來,然後大獲好評。萬歲牌杏仁果也再一次發揮國民外交的功能,大家都說好吃 (但是我平常在台灣根本不吃)

還有一個東西叫苦茶糖,因為可以含很久,在漫長的旅程中可以令人感受到生命還在前進,所以也是不錯。

下午打算再出門的時候又下起大雨,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只好躺在厚紙板上睡覺。很奇妙,我居然沒有作夢,難道是因為沒有網路,所以人生記憶的temp檔就剛好清乾淨了呢?

Krushnamegh剛從外面回來,也是淋了一身的雨。看來他也沒有甚麼特別的收穫,比較起來我還算發現了一些新東西。

BTW,我覺得有一個研究蕨類的學者好帥喔,成熟爸爸型,眼睛好迷人鼻子又好挺。好,因為實在是太無聊了,只好發花癡。那個帥把拔本來說要帶我去找我需要的樹,但是因為下雨所以無法成行,但是晚上我們聊天聊好久喔,聊到整個出神,他還說如果有機會要到台灣,然後也希望我再去馬尼拉找他,這是不是很花癡呢?

今天整天幾乎都是待在室內,所以最好的工作大概就是繼續翻譯那個該死的甚麼生態學課本了。我說那本書很該死的原因是,那個作者寫文章真的是太囉嗦了,前一段才講過的事後面又講一次,而且他的口吻看起來不太像是科學寫作,而是字幕旁白,甚至像是在跟你講話。這樣的東西翻起來真的很煩,因為他所打算傳遞的內容並不多,而我們卻要花至少十倍的時間來看一堆廢話。好想罵幹啊~~ 但是既然都答應人家翻譯了,就只好硬的頭皮翻下去。

晚餐時除了哪一種香蕉的花可以煮來吃以外,又聊到一個嚴肅的話題:應該繼續念博士嗎?其實陪我們一起來的菲律賓國立博物館的研究員Perry有碩士學位,他本身是蟻類研究專家,然後他的工作也是穩定的。但同行的Krushnamegh卻勸進他應該要念博士班。Perry覺得不需要,因為他覺得他的工作很穩定,也正在做自己有興趣的工作,不太需要再去念一個博士班感覺很辛苦。但是Krushnamegh認為,如果想要讓未來更好,想要擁有權力去改變現況,就要在這個社會還算尊敬科學家的氛圍之下去念博士班,讓自己成為有推動改革可能的人。不過現實情況是,Perry有兩個小孩了,都已經有家庭了,還要再去修課寫論文對他來說實在是辛苦。Krushnamegh問我的意見,我覺得問我的意見最糟糕了,因為我已經不太收博士班學生,幹嘛要收?如果念到碩士可以去找一個尚可的工作,念到碩士就好。我真誠地認為要念博士班的人應該要非常具有學術潛力,不只是可以唸完,還要有可能在高度競爭的學術圈中存活才行。但是人越老記性越差,如果沒有早早念,乾脆就不要念了。對不對?

今天晚上整個研究站沒有幾個人,對我來說其實是好事,我就把屋外的燈通通開啟來當成light trap來用。果然是有一些有趣的東西飛過來,算是一點小小的收穫。

然後我問到了,帥把拔叫Edwin(花癡激起我的求生意志)

2016/07/16

昨天晚上睡的很差,因為一直冷醒。David把睡袋拿走了,所以我只好睡在瓦楞紙板上,然後從腳到頭蓋上四件T-shirt,脖子在包上毛巾。看起來就像出了事一樣。後來真的是冷到受不了了,突發奇想,在找一塊瓦楞紙板來蓋在身上,就像明治的餅乾冰淇淋一樣,居然就不太冷了。看起來雖然很蠢但是有用,體溫快速升高。

因為一直冷醒,所以就一直做莫名其妙的夢。第一個夢果然是「有網路了」。結果我夢到好幾天沒有上FB,也沒有很多人傳訊息給我,前面幾個訊息居然都是不認識的人傳來說「你好帥」之類的東西。所以幾天沒有上網世界根本就沒有變啊,而且自己根本就沒有那麼重要呢~ (果然是真的)

接下來的幾個夢幾乎都是悲慘收場,例如找媽媽找不到、上課走錯教室、搭車下錯站之類的。葉蒨文不是唱「黎明不要來」嗎?但是我超級希望快點天亮的。

結果真的等到天亮的時候,氣溫瞬間回升到炙熱的近30度,我又睡不著了,只好起來。哎呀,帥把拔已經下山了,沒有說再見和合照,我怎麼這麼糟糕呢(懊惱)

今天的天氣算是還不差,所以自己一個人往高海拔走。這個地區的森林是很典型的東南亞山區,海邊就是海岸林,然後到300-500m左右的山區就是沿海溪流林。再上面一點就開始是龍腦香森林,再往上一些就是中海拔森林、苔蘚林、然後到最高的稜線的低海樹林。但是我沒有時間走到苔蘚林去,在龍腦香森林上緣走走就差不多了。

其實這個季節似乎不是一個昆蟲最多的季節,蜜源植物也很少。看來看去在開花的書就是田麻科、鼠刺、樟科,還有一些藤本植物。但是真的能吸引大量昆蟲的樹並不算很多。不過對我來說沒有關係,我需要的類群和樣本有採集到就好了。

不管是David或是Krushnamegh只要一回來,都會立刻處理樣本,也就是把翅膀拔掉當成證據樣本,拍照,把編號放進去,立刻建檔,然後把身體放進100%酒精樣本瓶中。這樣才能確保所有的樣本都能在回到研究室後馬上發揮功能。但是我認為我們在台灣還是很少這樣做。我們很多普查型的計畫還是非常重視「完整標本的保存」。每個學生所採集的樣本也很少有統一的編號,所以一樣的物種採了又採,採過的樣本卻不見了,這其實是有害科學研究的。

中午回來以後,Perry已經煮好豐盛的午餐。看起來好像排餐的東西很好吃,我問他是甚麼,他說:其實就是把櫃子裡面可以找到的東西通通找出來切碎用麵粉粿起來炸就變成那樣了。在沒甚麼東西的狀況下,只要能吃,甚麼都好吃。和他聊了一下雙薪階級在馬尼拉是否好過?他說,其實超困難,因為菲律賓的貧富差距非常大,所以如果要在馬尼拉過上稍微舒適的生活其實要付出很大的代價,而且所得稅很高。他和老婆是雙薪階級,有兩個小孩,所得稅高達25%,這比台灣還要高出許多吧?

才剛吃完飯,我們就得到一個噩耗:週六下午和週日都會停電。靠北,如果下大雨,又沒有電,手機又沒有訊號,那要怎麼辦?我糟糕了,我已經變成現代人了,回不到土地的懷抱去了。

停電對我來說不是甚麼漫漫長夜不知道怎麼辦,而是我無法繼續開筆電工作,把該寫的東西寫完。看看筆電只剩下24%的電,嚇到。索性連手機也關掉了,至少可以在沒電的時候拿出來看著手機睡著。

既然甚麼都不能做,就繼續出去採集吧。奇怪,這邊不是保護區嗎?為什麼會有遊客?我才剛走出去十分鐘,就被一群遊客圍著問東問西,結果我的微旅行就瞬間結束了,然後大家都認為在東南亞拿捕蟲網的一定是日本人。

慢慢再走回研究站以後,忽然發現David一行人已經漸漸回來了。正如我所料,他們在山上遇到大雨,然後路很難走,天氣不如理想,而且還忘了帶煮飯要用的一些東西,但是就算是這樣還是要吃飯啊,反正他們就這樣在外面吃了四餐回來了。David幫我採集到一些還算是很有用的材料,不過看來下次我可能要自己上陣,如果我自己去或許可以採到更多的材料也不一定。

David一行人回來以後,整個研究站又變的很熱鬧了。在完全沒有任何訊號的山上,有人可以說說話其實還不錯,雖然享受孤獨和習慣一個人做田野調查本來就是做這行的常態。

明天要做甚麼?我們可能到其它低海拔的地方去採集樣本。然後David想要找人騎機車載我們到有手機訊號的地方。天啊這不是太棒了嗎?

2016/07/17

昨天又做了兩個很爛的夢。第一個是跟輔仁大學的女生差點對簿公堂,第二,是甄嬛傳。

事情是這樣的,好像是在等捷運還是在公車上吧,人有點多。我覺得有人一直在背後撞我,我實在是受不了了,就轉頭說「拜託你不要再撞我了好嗎」。結果那個女生居然說「那是因為你肌肉不夠發達所以不耐撞吧」。我聽到這句真的就爆炸了,就機關槍式地罵了她(應該是沒有罵甚麼髒字,但應該就是你長這麼大如何如之類的)。結果我才一回到研究室,就有人跟我說:「你上蘋果日報了」。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為什麼。就是那個女生在自己的班板上靠么哭訴,然後再被轉貼到「靠北輔大」去,然後記者再去抄,就變成「大學教授當街罵哭女大生」的新聞。而且那個女生的朋友(人根本不在現場)還在FB傳訊息給我說:「如果你要擺平這件事要拿出誠意來」。幹,我被兩個女大學生勒索了,這樣怎麼可以。後來,我和那個女生相約再回到那班公車上重新演一次(這是怎樣我也不懂),結果模擬的結果證實,不管時光倒流幾次,我都會罵她,她都會挑釁我。正當我覺得超幹的時候,那個女生好像遇到甚麼麻煩了。好像被別人限制行動自由之類的,我居然發揮以德報怨的精神,在心中默念「若這位大德能格外開恩給這位姑娘一條生路,本人將助其前往西方極樂世界」。大概念了有三次吧,她居然就重獲自由了。然後她還握了一下我的手表示感動。

好亂好亂啊~

但是鏡頭又回到棚內(不是一直都在棚內嗎?)

我忽然出現在一個賭場中(對這是第二個夢),然後遇到幾個學弟,他們看到我時居然說「學長我們已經把胸肌和腹肌練好了你看你看」,真的很乖巧,但是我沒有叫他們做這件事啊。一一檢查他們的胸肌以後,我就跑去吃把廢。但是在把廢檯那邊我居然遇到曹貴人。然後曹貴人就開始演「華妃失勢以後在皇后面前把淳貴人落水之事招出來,還有年世蘭跑出來罵賤人」的橋段。好奇怪,我明明只有看幾次而已,為什麼會自動在腦中播放youtube片段,難道除了google以外連youtube都已經內建了嗎?曹貴人正在我面前演的時候,賭場裡的雞尾酒盛傳被人下了毒,所有賓客紛紛退到後面。結果我上前去使用「石蕊試紙」(明明不能)一測,證實沒有下毒,只不過是乙酸乙酯,請大家稍安勿躁。

然後,因為鬧鐘醒了,我就醒了,但是覺得好累好累,連睡個覺都不得閒。

半夢半醒之間,我聞到臭臭的鹹魚味。原來今天早上跑上來幫我們煮早餐的挑夫帶了一大堆的鹹魚上來煮,對我來說是還好,因為在台灣也常有這樣的東西。但是對於不習慣嫌於這種食物的美國人和印度人來說,他們瞬間感到快要死掉的感覺,所以他們只吃了白飯就走了。我覺得還可以吃,只是有一點太鹹,吃完一條就有一種腎臟壞掉的感覺。我看大家嘴巴都臭臭的,就拿出99元店買的苦茶糖給大家吃。天啊,大獲好評。感覺台灣又站上國際舞台了。

同行的哈佛學生昨天下山以後就說腳破洞了說好痛之類。我覺得他好誇張,就一個小洞而已就弄的不良於行的樣子。我就拿廣東苜藥粉和雞眼貼布給他。但是,他好像不太會噴廣東苜藥粉,明明只要噴一點點就好,他給我噴掉半罐是怎樣?然後他也不會貼雞眼貼布,我給他兩片,都給我貼壞,奇怪,貼貼布是很難的事嗎?今天早上問他有沒有好多了,他說有。我又覺得台灣再度站上國際舞台,感覺開心。

來談談和我們同行的幾個棉蘭老中央大學的學生。這次有四個學生跟我們同行,三女一男。四個學生都很活潑健談,喜歡自然生物,也喜歡田野調查。從他們學校開車到這個保護區開了九個小時,他們四個人沒有不耐煩,也沒有嫌累,在車上一直唱歌,然後幫忙搬東西買東西,而且也不忘自拍。四個人隨時都是笑臉盈盈的。但是我覺得我好少在台灣遇到笑嘻嘻的學生喔,感覺上大家都有很沉重的心事,要不然就是整個靈肉分離,飄走這樣。三個女生都是大四學生,他們似乎都需要畢業論文才能畢業,但是因為找不到題目所以現在還在晃這樣。其中一個我們叫他Arce的男生,喜歡蘭花,喜歡很多東西。帶著相機到處拍,還發表過蘭花的新種。他目前正在念碩士,想要繼續念博士。我問她家裡有沒有意見?他說他家根本不知道他在做甚麼,他覺得這樣最好。他是那有天分有熱情的學生,他也打算努力申請獎學金出國念書。

我們這些人揹著裝備穿著登山鞋還要走的很慢又小心翼翼的時候,這些學生居然可以穿著夾腳拖(而且是磨平的那種)爬山,而且用跑的是怎樣?重點是,弄得很高的髮型都沒有壞掉喔~

2016年7月12日 星期二

菲律賓民答那峨島漢密吉伊坦山記行 7/12 - 天涯羅璧玲

今天在幹嗎?趕路、演講,吃飯。四點醒來,四點半搭計程車到機場,然後原本五點要全員集合,卻有人遲到。昏昏沉沉的我,在機場漸漸認識這次同行的所有夥伴。Perry是菲律賓國立博物館的研究員,專程帶我們上山,來自紐約的David是我合作多年的伙伴,Kadeem是哈佛的學生、Krushnamegh和Deepa是來自印度Bangalore的科學家。在Air Asia的櫃台check-in以後,就近到候機室。我想說這不是菲律賓嗎?為什麼一個熱狗堡(隨便夾一夾)要台幣70元?一小杯咖啡,真的是小杯喔,要台幣100元?看看別人想想自己,我忽然覺得桃機沒有很誇張了。而且桃機可以刷卡,這邊不行。

接下來我看到整個候機室100人中至少有10個人在抖腳。不知道在抖甚麼,真的好想用手按住他的腿說"what are you shaking about?" 想來抖腳一定是一種人類共通的行為,根本就是無法避免的,所以我們千萬不要覺得抖腳有甚麼了不起。

從呂宋島起飛以後,經過Cebu、Bohol、Samar以後,就到了Mindanao。菲律賓的火山地形真的好美,但是怎麼會開墾成這樣呢?森林的破壞真的是好嚴重。但是想到台灣一樣嚴重,而且面積還這麼小,我就忽然覺得菲律賓到處是綠地了。
Davao機場很小,一下子就出來。因為睡的很不安穩,所以還不知道眼前發生甚麼事的時候,棉蘭老中央大學的Alma已經笑臉盈盈遞出來接我們了。東西上車以後,我就開始睡覺,因為沿路都是被砍掉的森林,只有耕地,連作物也不提神,只好睡覺啊。睡啊睡搖啊搖,就到某個可以尿尿的地方了。一下車,就有小小孩兜售紀念品,整個地方有十家店左右吧,每一家都賣一模一樣的東西,我不太懂為什麼這樣可以做生意?貨架上所有的東西都有個特色,就是廉價、色素、來路不明。為什麼這個世界會變成這種鬼樣子?號稱無添加的東西超貴,然後加東加西的鬼玩意兒卻超便宜?我吃了一個叫榴槤糖的東西,感覺像是在吃土。後來又吃了一個說是紅毛丹糖的東西,我也覺得在吃土。但是後來我把自己買的hi-chu打開一看,還不都是人工色素,哎呀我在說甚麼啊~
好的,搖啊搖,我們終於來到棉蘭老中央大學了。這趟行程花了快要五個小時,意思是甚麼?Alma和司機,在一大早開了近五個小時的車去機場接我們,然後再開近五小時的車送我們到學校。一路上還一直跟我們有說有笑買零嘴給我們吃。這種人情要怎麼還?我們常常說台灣最美的是人,人家菲律賓也有很多很美的人啊。一到了他們學校我們立刻就被安排進到客房。看起來是一個很窮的大學,但是他們還是盡力接待我們,讓我覺得很感動。我們明明才在十點多吃過一個late breakfast,但是Alma又馬上招呼我們吃一頓中餐。吃到一半我才知道,他們學校的學生還有鄰近高中的學生,已經在禮堂等著聽我們的演講。急急忙忙吃完以後步入會場,才發現他們聽演講前還要唱國歌和聽聖歌。感覺很像台灣以前的電影院,很復古。我本來以為學生會很乖很聽話,看起來還是動來動去划手機啊。
我今天演講甚麼不是重點,重點是,主辦單位希望我們講完以後,可以和有興趣的學生談一談以後的學習與研究方向。我本來以為學生是安排好的,不得不留下來跟我們聊天,結果感覺還好耶。有一群學生圍繞著我問很多問題,而且那些問題和我在大一上課講的都差不多,例如甚麼引用和引述的差別?如何讀科學論文?如何有效找資料?我原本以為只要三十分鐘他們就沒有興趣了,結果似乎越問越起勁,所有的學生都很有禮貌,會感謝我們帶給他們知識和眼界,回答他們問題,每個學生都來握手,拍照,啾咪。我還建議他們可以到台灣念書 (好像招生宣導),但是我忽然又覺得台灣對東南亞人的友善和理解程度OK嗎?我們學校有足夠的外語課程嗎?好吧,我說的好心虛。
好不容易結束了,Alma又要請我們一行人去吃飯。東西真好吃,蝦子好大隻,然後我又發現台灣人和菲律賓人一模一樣的地方了。付帳時會搶來搶去,有很多料理方式其實很類似(但是我喜歡這邊用很多香草來煮蝦),喔重點是,一進到廁所,還是會發現叫你站近一點以免漏尿的標語。感覺好多男人都會漏尿呢~~

what a wonderful world

2016年7月11日 星期一

菲律賓民答那峨島漢密吉伊坦山記行 7/11 - 想說的話都吞了回去

雖然是下午一點半才起飛的飛機,但是我得在早上十點就從家裡出發。現在從新北是搭計程車到桃園機場要1100元,我覺得很貴,但是因為行李多,所以就隨便了。上了車以後,司機才跟我說,他有刷卡機,但是不會用,所以我就只好掏現金出來付錢。我喜歡用卡有我的私心,因為可以累積里程數。但是當我得知這些車隊的司機,為了平常根本很少人用的刷卡機,每個月要多付公司300的租金(而公司居然告訴他們是銀行要收的)時,我就覺得我貪圖那麼一點小便宜有點沒有必要。

華航的班機上一向會挑一些很商業的電影來播放,所以我再看了一次灰姑娘。明天就要宣布南海仲裁案了,在這種亂世之中看灰姑娘最棒了不是嗎?演王子的那個Richard Madden好可愛喔,本來覺得不怎麼樣,看了五分鐘以後居然覺得可以。現在的人講話都不太矜持,如果有一個人可以為了幫你推個鞦韆,在那邊推來推去說"oh I insist" (no you shouldn't) I should (oh you shouldn't),感覺很浪漫啊。不過凱特布蘭琪真是太美了,應該是影史最美的蕭婆吧。喔,才到王子要找玻璃鞋的主人就要下降了。快轉到結局。

每次出國第一件事就是換sim card,等開通,試網路,報平安,領行李,找進入市區的方式。今天我本來要搭uber,但是因為網路連線不是很順暢,我很難和司機明確告知我人在哪裡,結果他忽然就不來了。傻眼的我只好再去找其他計程車。

從機場到馬尼拉市區了不起就是400-450披索,結果機場的計程車居然跟我開口1800,有事嗎?後來讓我殺價殺到450以後,司機還跟我要小費。該怎麼說呢,我知道這不是一個富裕的國家,所以人想要求生,想要從外來客身上撈錢我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正當我很想對這類事情發發牢騷的時候,我一想到台灣的現況,人窮志也窮,回到靠山吃山和坑殺觀光客的古老年代,我就把這樣的牢騷吞回去了。

因為沒有臉說人家。

從機場到市區一路上都在塞車,沿路的市容也非常髒亂凌亂。只要車子停下來,就會有人拿飲料過來賣。本來心中那種"菲律賓怎麼變這個樣子"的話蠢蠢欲動,但是一想到台灣的市容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從桃機到台北的路上一樣可以看到許多污染的溪流和荒唐的工業廢棄物,我就又把這個想法吞回去了。

我挑的這家飯店房間非常非常大,價格也還可以,但是房間內沒有網路。還好櫃台幫我安排一間很靠近大廳的房間,所以網路上稱順暢,所謂人間處處有溫情。

一到房間就接到美國同行David的來訊說到市區一起吃飯,搭了計程車就過去了。同桌的有菲律賓國家博物館的館長Jeremy Barns還有一位哈佛大學的研究生。另外幾位同行者因為班機的關係所以無法和我們一起餐敘。吃東西好像不是重點,食物也普通,但是交換不同世界的學術八卦,誰和誰交惡了,誰對誰的計畫下毒手,誰的計畫沒有過是因為惹毛誰,誰和誰的關係非常緊張,聽來聽去以後,我忽然又覺得德不孤必有鄰了。就算我當年沒有回台灣,也會遇到一樣的事吧?聽到這些事情總會讓我有一種"原來台灣和先進國家一樣耶"的開心感。那種在研究上遭遇不順的不爽感就瞬間消失了。

吃完飯出去等車時,五分鐘內來了四個皮條客,問我要不要摸女人的下面。我對性工作和性產業沒有甚麼特別的感覺,我覺得就只是一種謀生的方式,但是整條街通通都是,我不知道都是誰在光顧?究竟有多少的剝削在裡面呢?

累了。星期二一早五點就要機場,睡了睡了。據說一到民答那峨以後有一些硬仗,因為我們要去的地方可能是沒有住處的,那我該怎麼把整個硬殼行李箱搬上山呢?隨機應變吧。

2016年7月9日 星期六

菲律賓民答那峨島漢密吉伊坦山記行 - 寫在行前

我的研究領域是生態、演化、系統分類與生物多樣性。所以我們這類研究室就經常會有跨國移地研究的需求與必要 (而且經常是自己出錢,因為全台灣只有科技部可能補助國際差旅費,但是國際差旅費經常被刪掉),如果只鎖在台灣這個小小的島上,缺乏與週邊國家與世界的連結是很難做出好研究的。

最近幾年我們的研究重心從中國移到東南亞,這其中有很多的考量。第一,中國的領土太大,生物多樣性非常高,但是想要好好地採集樣本或進行一些長期的研究並沒有那麼容易。主要是因為旅費高、需要的人情多、要打點的事情太多,但事實上能夠得到的研究材料並沒有那麼多。另外的問題是,在某些狀況下談合作發表會有一些複雜,當然就是政治因素。雖然研究人員都是朋友,但是一遇到某些問題就變得不太好解決,除非我們處於絕對主導的位置;第二,我有興趣的現象與分類群多半在華南與西南地區,那些地區因為與中南半島國家接壤,因此我就沒有非要到中國不可;第三,中國南部與西南的森林破壞相當嚴重(也不是說東南亞就不嚴重),所以你花了幾天的旅程可能看不到一片完整的原始森林,再來個下雨或是季節不對,就什麼都白搭了。

另外,這些年的研究重點比較不在於不常見或稀有物種,甚至不會是新種,反而是分布廣泛的常見物種的演化議題,所以動輒跑進深山就不太是我的選擇。

大家可能認為東南亞是"一塊"地方,但是對於生態與演化學者來說,東南亞是一個地質史、物種演化史和文化史高度複雜的地區。我想就台灣人的角度來說,東南亞包含了從緬甸到印尼的整個區塊,然而緬甸曾經與印度與斯里蘭卡同屬於英屬印度(British India),而越南、寮國、柬埔寨曾為法國殖民地或保護地。馬來西亞、新加坡與汶萊曾是英國殖民地,而印尼則曾為荷蘭帝國的殖民地。這些過往的政經背景與科學研究有關嗎?有。因為這些國家在二戰後相繼獨立,但在科學研究與發展方面卻仍與過去的殖民國有一些連繫,而這些東南亞國家會接納那一些國家的科學家進行合作訪問與交流,其實也與這些西方國家過去對待東南亞國家的態度有那麼一些關係。

我這次要去的菲律賓的民答那峨(Mindanao)。而我加入的研究團隊是美國和菲律賓馬尼拉的國立自然史博物館的團隊。雖然菲律賓早期受到西班牙人的統治長達300年,但是在美西戰爭與美菲戰爭以後就成為美國的殖民地與海上補給站直到1946年完全獨立。美國殖民菲律賓期間在馬尼拉為首的學術機構與大學進行了一些生態與生物多樣性方面的研究,但是一般來說非常不完整。所以相對於中南半島的生物相資訊大量存在法國巴黎,婆羅洲與馬來半島的生物資源文獻存在英國倫敦,有關美國統治下菲律賓的生物研究顯得比較薄弱,有時候則是被包裹在整個西太平洋的範圍中而顯得不那麼突出。

整個菲律賓有超過7000個島嶼,但是每一個島的地質起源都一樣嗎?並不是。菲律賓之所以擁有非常高的生物多樣性與物種特有性的原因在於它同時具備了許多經由亞洲大陸經由婆羅洲與巴拉望島之間的陸橋所播遷到這個群島的生物,也具有可以經由長距離播遷,從亞洲大陸或蘇拉維西等東南方島嶼拓殖的生物。這麼多的島嶼就非常容易產生地理屏障與棲地環境的多樣性,進而促進新物種的生成。

這次的行程有11天,其中有6天會待在民答那峨島東南部的達沃(Davao)的漢密吉伊坦山(Mount Hamiguitan)。這個地區有什麼重要呢?其實整個菲律賓群島被破壞得非常嚴重,應該說是極度嚴重,所以只有像民答那峨這種不像呂宋島那麼高度發展的地方才能保留一些天然森林。漢密吉伊坦山最高峰只有1620m,但是這個地方超威的,不但是聯合國自然襲產,是野生動物保護區,而且還有極度瀕危的菲律賓國鳥食猴鷹(=食猿鵰),牠也是現生最大的鷹類。我還不知道實際上會怎麼進行這六天的工作,但是在下山以後,我們會回到馬尼拉的博物館幫學生上課。

說這麼多,在出發到機場前我應該做什麼?
  • 護照、簽證、機票訂位記錄
  • 換錢、思考手機通話上網問題、從機場到旅館的交通(Uber?)
  • 如何與所有同行者順利碰面?
  • 保險
  • 衣物鞋襪、藥物、急救小物
  • 研究器材與工具
  • 相機筆電、電源
  • 要帶在路上工作的文件檔案
  • 交待我人不在時研究室應該要繼續與完成的工作
  • 更新一下遺囑,萬一有什麼不測才可以放心地走

然後我需要在桃園到馬尼拉的飛機上再惡補一下菲律賓地理、文化、語言和現今政治現況。還有,記得要帶小禮物給菲律賓友人。